【御泽】若你成诗 07

凝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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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幸那个家伙!完全不和我们说话,就坐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啊笑!”

    “啊哈哈哈……不要激动啊阿园前辈,你也知道他刚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而且他也没有不……”

    “不都参加二军比赛了吗!别以为我没看到新闻!还有啊,他居然把自己不想喝的酒倒到我杯子里!呜呜呜!害我今天早上差点迟到!”

    “还不是因为前辈您忽然提起高中时被他偷偷多倒饭的事,而且您本来就喝了很……”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您请继续!”

       这已经是第三个关于御幸的投诉电话了,挂掉电话,泽村看着电视屏幕里的御幸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安打,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是前几天比赛的精彩瞬间剪辑,御幸的这支安打其实算不上特别出众,会放上去应该也是考虑到了他本身的情况,球团还指望着他带来更多的经济价值。不过,出手时机的确非常完美,和一众全垒打和奇迹般的防守放在一起也不逊色。泽村咬着铜锣烧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我 可 以 把 你 的 电 话 告 诉 他 们 吗 ?”泽村一手打字一手把铜锣烧完全塞进嘴里,不自觉地舔了舔手指,“我真 的 快 被 他 们 烦 死 了 !”

    “不行❤”

       他很快得到了拒绝的回复,这也在泽村的意料之中,他愤怒地以此为借口吃掉了本来想留到晚上再吃的最后一个铜锣烧。

       ——可能是觉得除了你之外的人都很烦吧。

    “啊,”泽村回想起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猛然摇了摇头,咧嘴对着桌面上的残屑笑了笑,“怎么可能……御幸前辈才不会……而且那些人可是我们的……”

       泽村很快把一切抛诸脑后,忽然响起来的闹钟告诉他马上就要错过下午公选课程的上课时间了,一开始只是听说社会心理学很好过才选的,等他发现上课的地点在学校的西边角落为时已晚,今天他也只能以盗垒的速度奔向教室。

       跨进教室门的一瞬间泽村首先担心的是没有位置,好心肠的前室友不计前嫌——也就是不计较自己半夜梦见女神忍不住大声告白而被泽村扔枕头的仇——为泽村占了一个后排的位置。

    “3Q!你真是个好人!”泽村抹着泪准备入座,看到后排戴着墨镜的人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差点没撞在桌角上。

    “哇!感动到要向我行礼吗!小村村终于长大了!”

    “不是!”泽村迅速在座位上坐好,掏出手机紧绷着双肩飞速给身后的人发了信息。

    “你怎么进来的!?”

    “我看起来还没那么老吧,怎么会被拦住?”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公选课的确很容易就混进来,但是只戴了个墨镜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坐在这里,万一引起骚动我可不管!

    “放心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全国瞩目的大明星。”

    “那可说不定!我们这个学校的棒球粉数量超出了我的预期,每次我们比赛都有人组团去看。”

    “那不错,下次我也去看看你们的比赛吧。”

    “好啊!”不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看到满头白发的老教授进来,泽村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术,只好盼望这节课能快点结束。课才上到一半,他就忍不住用手指敲着大腿,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御幸,没想到他还听得挺认真,甚至还在做笔记,作为听了大半个学期却连课本上都鲜少写字的人,泽村有那么一秒钟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为什么只有一秒钟?因为御幸忽然举手提问了,他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可跟在赛场上被要求投还未完成的球种完全不一样。

    “教授,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请说,最近很少有人在我的课上提问呢。”慈祥的老教授扶了扶眼镜答应了这位学生的请求。

    “您觉得社会关系是自我概念的决定性因素吗?”泽村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课本,困惑地捏了捏虎口。

    “哦,这倒是个有意思的问题,你是哪个系的学生?”

    “经济学。”

       真敢编啊!泽村像是刚吃了酸梅一样上下两片嘴唇紧紧地扭在了一起。

    “可以再请问一下称呼吗?”

    “御幸。”

       这里该说真话吗?!拜托连名字也编一下!

    “我们系有这么帅的男孩子?”

    “你是瞧不起我们系的男生吗?”

    “而且这个姓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你看不是引起怀疑了吗?!泽村的听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灵敏过,就怕有人突然站起来指认职棒选手非法入侵大学,他脑内已经出现了自己开着飞机载着御幸逃出大学的画面了,至于为什么是飞机,大概是因为昨晚看的电影。

    “嗯——经济学相关的从业者的确会对人类的行为感兴趣呢,你知道镜中我吗?”教授沿着课桌之间的走廊慢慢往前走,明明没有犯错的泽村把头藏得越来越低。

    “我知道,是库利说的。”

    “哦,”教授抬了一下头,“我还没讲这一课的内容,看来除了本专业的学生之外,也会有人好好复习课本内容啊。”

       诶?什么时候?哪里看的?御幸前辈的书架上不是应该都是体育杂志吗?泽村荣纯陷入了混乱之中,脑中开飞机的场景变成了自己站在被告席上,而御幸正在对面目模糊的法官出示自己都不知道的证据。

    “我是认同这个概念的哦,自我概念几乎无法离开社会关系自行形成,自我认知也是通过和他人的互动得出的。打个比方,从小你的父母就教育你帮助别人是好的,所以你长大就变成了一个乐于助人的人,然后整个社会都赋予了你“好人”的评价,所以你对自我的认知就是一个好人。”

    “那如果……”冷静的提问者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一切记忆,那自我概念是不是只能靠社会关系重新塑造了。”

    “我想……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如果——”教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如果一个失忆的人整容了,那么看到的整容后的自己就是一直以来的自己,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在他的自我认知中,过去的自己也是和现在一样的长相。”

    “那……还是一个人吗?”

    “当然是了,”教授回答得十分笃定,“玉石碎了也是玉石,可不会变成石头。不过嘛……”

    “不过?”

    “不过,不完整的玉石可能会怀疑自己以前是石头也不一定,”教授好像觉得这个话题十分有趣,把手上的讲义放下了,“你说崭新的忒休斯之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忒休斯之船吗?即使所有人都觉得它是?”

       课堂上的小插曲只持续了五分钟,但对泽村来说无疑是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折磨,小部分原因是他没怎么听懂谈话内容,大部分是因为担心御幸被哪个职棒粉丝认出来。还好御幸在教授反问之后没有继续提问,沉思以后很快结束了对话。

       下课后御幸没有等他,泽村还有一节课要上,看了看手机没有新信息,他皱着眉头在教室门口站了五分钟,重重地把手机摔进包里,直到晚上练习结束也没拿出来。最后一个要离开的队友看泽村在更衣室的角落里磨蹭了半天,奇怪地问他还有什么事。

    “你不是住外面吗?还不回去?”

    “我、我今天就要回来体验宿舍生活!”泽村有点心虚地提起包。

    “难道是想早起练习?嗯嗯,毕竟是目标定在职棒的人!了不起!”队友走上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泽村拍到地上去。

    “那当然!我可是要和御幸一也去一个球团的!”这句话他常常挂在嘴边,就像高中时期把王牌挂在嘴边一样,队友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嗯,听说御幸选手也回到赛场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泽村走神了,只记得队友说起御幸的伤,并奇怪他为什么要去偏僻的地方,以至于在地震中被掉下来的建筑物碎片砸中,他的脑海里起起伏伏的是御幸站在他家门口等他的样子。

    “要是他真的去等的话……”

       但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泽村狠了很心,不肯就这样示弱,找了前室友挤了一晚上——他原来的床已经堆满了杂物。

       第二天泽村的课表也是满的,刷了半天新闻也没有御幸上场的消息,青道的孩子们倒是顺利地赢了决赛,取得了夏甲入场券,他看着新闻照片呆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发给了御幸,御幸很快就回过来说自己看到了,话匣子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只追了文字直播的泽村把青道的孩子们从投手到外野再到拉拉队全部夸了个遍。

    “御幸前辈!晚上出去庆祝一下吧!”

    “好,不生气了?”

    “如果你好好道歉,以后也不那么擅作主张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泽村荣纯是个很宽容的人,看着一桌子从来没见过的美食,早就把之前的气抛到场外去了。他们很少在外面吃,更是从没有在这种装潢华丽的西餐厅里吃饭,一开始泽村还东张西望,看看周围桌子的客人是不是都是穿着礼服的上流人士,发现大家也都只是普通人之后,才松了口气,专注于食物。

       等盘子空了,天也黑了,御幸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泽村,泽村忽然有些坐立不安,问他怎么了,御幸摇了摇头说,出去走走吧。

       西餐厅的周围不似东京其他的繁华地段灯光璀璨,每一盏路灯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花坛周围也装饰着点缀氛围的地灯,走了十分钟,泽村才意识到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几乎都是情侣。

    “泽村。”

    “是!”

    “你不牵我的手吗?”御幸放慢了脚步,轻轻地问他,刚刚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一对同性情侣,和他们一样没有交谈,手却很自然地牵在一起,像原来就长在一起一样。

    “不是答应要陪我一起努力吗?你比我更清楚要怎么牵手吧?”

       泽村“嗯”了一声,慢慢把自己的四指穿过御幸准备好的手掌,缓缓握住。接着,他停下来,侧过身面对着御幸,他们正好走到一处栽种着粉色花朵的花坛边,花朵开得很盛,正好可以遮住别人的视线,非常适合亲吻。

       泽村抬头看着御幸的眼睛,那双眼睛是他熟悉的眼睛,清澈的,自信的,充满期待的,却还有些他不熟悉的东西,像沙子里的小石子,雪地里的尘埃,阳光下云彩淡淡的影子。在他只顾着往前奔跑而顾不上其他时,他什么也看不到,甚至还隐隐觉得阳光不够明亮,但在这样安静的时候,他却因为那些不知来处的影子而犹豫了。

       泽村犹豫了,甚至还因为御幸倾身上来而后退了半步,御幸抬手为他挡住了花茎上的刺。

    “御幸前辈!”

    “没关系,反正不疼。”

    “怎么会不疼!”

    “因为就是不疼啊,”御幸笑了笑,放开了他的手,“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泽村你啊,只有在让我获得主导权的时候才是安心的。”

    “就算前辈是捕手这话也说得太过分了吧!”泽村不服气地挥了挥拳头。

    “你刚刚松了口气吧?”御幸没有理会他的吵闹,泽村也安静了,他觉得心跳一点一点加速,呼吸却越来越慢,他隐约明白御幸要说什么,他实在不想让御幸说,这本该是他应该主动解释的事情。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在烦恼如何面对现在的我,我早就知道,我明明早就知道……”御幸的嘴角没有垂下,眉头却皱了起来,“可是我无法放开你这根救命稻草。”

    “才没有那回事呢!我对御幸前辈一直……”

    “除了那天晚上,你还偷偷亲过我几次,只有在我睡着的时候,因为所有的陌生要素都消失了,”泽村嘴唇像被沉重的石头压住了,无法阻止对话的继续,“可是平时你却不行,你答应我让我试试,你很喜欢和我在一起,但是你却从来不主动像恋人一样牵我的手,因为你做不到。”

       ——泽村,“还不能接吻”,说的是你自己,不是我吧?

    “这一定是我利用你的报应。”

       他毫不犹豫地剥开果实艳丽的外壳和鲜美的果肉,露出苦涩的内核,泽村不停地摇着头否认,但是他实在不是一个能够好好说谎的坏孩子:“我、我承认偶尔——偶尔会觉得御幸前辈有点陌生,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御幸前辈……”

    “不会和队友起冲突?很珍惜过去的同伴?更温柔?”他仿佛自虐一般细数着种种不同,“你瞧,就算我做了那么多功课,还是没法好好演好过去的自己。”

    “这两个星期,一起去青道,一起去看比赛,一起参加聚会,还有像这样……一起约会,我都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很开心!”除了让声音更大,泽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方式表达感情。

    “所以……休息一下吧?”

    “休?息?”

      ——一旦你的犹豫被他发现,他靠着你建立起来的“自我”就会立刻崩塌,就像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积木城堡被抽掉了最下面的材料。

       啊啊,又是那段让人讨厌的对话。

       头顶的温度不见了,泽村望着御幸转身,踏出了两步,又回过头,他以为御幸要走回来,却见他只是在最近的路灯下站着,被夜风吹乱了头发:“不过,我是真的不喜欢看到你哭。”

       只有这件事,是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从心底里产生的愿望。

 

       接下来的几天,他真的从泽村甜蜜而痛苦,充满期待又担惊受怕的生活中消失了。

tbc

下一章有一个我特别想写的场合所以尽量不会拖到周末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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